[引言]
江蘇是文化大省、文學強省,在中國當代文學的版圖上,江蘇文學占據(jù)著重要的位置,文學蘇軍享譽海內(nèi)外。為了彰顯江蘇文學的實力和文學蘇軍的陣容,在省委宣傳部的指導支持下,去年江蘇作協(xié)在北京推出了“文學蘇軍”10位領軍人物,引起海內(nèi)外的廣泛關注。今年江蘇作協(xié)在南京又推出了“文學蘇軍新方陣”10人,他們是朱文穎、王一梅、戴來、韓青辰、李鳳群、黃孝陽、育邦、曹寇、張羊羊、孫頻。這10位均為創(chuàng)作成績優(yōu)異、創(chuàng)作成果豐碩的70后、80后作家。和老一代文學蘇軍方陣主要以小說為主不同,新方陣兼具小說、兒童文學和詩歌等領域,他們正在文學之路上趕超他們的前輩。近期,揚子晚報全媒體記者連線這10位作家,近距離了解他們的創(chuàng)作心路,聽他們朗讀自己的文字,感受他們作品的味道。本期亮相的是作家——韓青辰。
[簡介]
韓青辰 現(xiàn)供職于江蘇省公安廳新聞中心,主要從事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主要作品有長篇小說《因為爸爸》《小證人》《茉莉天使成長圣經(jīng)》《戴著蝴蝶花的小女孩》《守口如瓶》等,中短篇小說集《我們之間》《水自無言》《在云端》《梅子青時雨》等,紀實文學集《飛翔,哪怕翅膀斷了心》《藍月亮、紅太陽》《一塵不染》《碎錦》《像蟬一樣瘋狂》等,長篇散文《每天都在失去你》。曾獲全國優(yōu)秀兒童文學獎、陳伯吹國際兒童文學獎、金近兒童文學獎、冰心兒童文學新作獎大獎、新世紀兒童文學獎、《少年文藝》好作品獎、《兒童文學》小說擂臺賽獎、《兒童文學》首屆十大青年金作家獎、全國偵探小說獎、金盾文學獎、紫金山文學獎、江蘇省五個一工程獎、金陵文學獎大獎等獎項。
[對話]
揚子晚報:很好奇,你是由奶奶指引走向文學的,但奶奶只是一個普通農(nóng)婦,她給你什么樣的啟發(fā)?
韓青辰:至今為止,我只見過兩本活書,其中一本就是我奶奶。她的父親是私塾先生,母親會武功,家里養(yǎng)著一群伙計。奶奶美麗又狂野,十多歲她從耕牛背上摔下來成了駝背,卻不妨礙嫁給遠近聞名開香店的爺爺。奶奶有一張奇異的嘴,我的童年浸泡在她無休無止又事無巨細的講述里。奶奶其實是最棒的口語作家。
當年,村里有個老母親嫌兒子游手好閑將他當惡棍告了。公安局來查,幾乎全村都覺得這個壞透了的人應該趕緊被抓走。而奶奶是唯一一個站出來表達異議的人。在可以“殺死人”的輿論下,奶奶把“罪犯”喊回家,給他吃她做的肉粽。我記得“罪犯”淚流滿面喊她“媽媽”的樣子。雖然見慣了奶奶周濟窮人、乞丐,可是這件事對我的震撼實在太大了。它似乎定格了我的世界觀。
揚子晚報:大學畢業(yè)后被分配到江蘇省公安廳宣傳處,面對一些青少年犯罪案例,你用文學之筆,創(chuàng)作了一系列作品,是想喚起全社會的關注嗎?
韓青辰:十多年前在收容所采訪流浪兒,他們見面就跟我要錢買香煙。臨別,我看見一個孩子光著腳就給他錢買鞋。等我一轉身他們就瘋狂哄笑,那個光腳的孩子一手拎著他的鞋一手拿著我的錢在跳舞——他們對我們以及這個世界存有很多黑色的偏見和惡意,要讓他們內(nèi)心重見光明,首先就不能將他們放棄。我寫他們就是希望他們早日被看見、被得救、被光照。
揚子晚報:你的作品背景大多描寫的是江蘇,這方水土給予你什么樣的營養(yǎng)?
韓青辰:小時候,我最喜歡爬到高高的草堆和大樹上朝外望。也許是哥哥在城里讀大學的緣故,我很小就知道我會離開。寫作開始在南大,也是我離開家鄉(xiāng)之后。讀過我作品的人都知道,我的靈魂一直在那里,不是我還想回去,而是我要把它隨身帶著。兒時看祖輩移植一棵成年的樹,總會小心翼翼保護好它的根系,特別要連土移植,那樣利于成活。家鄉(xiāng)是我文學創(chuàng)作永恒的土壤,因為它毫無保留地為我敞開了一個我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富礦。再也沒有那樣一個世界對我那么無私和透明。
揚子晚報:有人感到不解,你是警察為什么寫兒童文學?是否在你的工作中,發(fā)現(xiàn)“問題童年”的存在,用文學作品去及時醫(yī)治?
韓青辰:從小讀魯迅先生,看他棄醫(yī)從文格外動人,覺得文學是很了不起的事,文學像正義的子彈,像沉默的吶喊,像濟世的藥方。在我們那個貧瘠的鄉(xiāng)村,一個人考上高中就備受尊敬,被人視為知識分子。年根總會有些揭不開鍋的人找我向政府寫救濟信。那些信把我寫出了責任感。穿上警服,當我看到那些野草樣的小生命,特別是看到每個犯罪都有一個問題童年,我便開始了飛翔系列的兒童文學寫作。我寫過流浪、犯罪、被拐、行乞等各種邊緣的生命,其實還是在寫救濟信。
揚子晚報:你一直想為孩子寫本“英雄書”,于是用去了從警20多年的全部經(jīng)驗和情感,創(chuàng)作了《因為爸爸》,寫作中有什么體會?
韓青辰:從警22年,我邊寫崇高英模,邊寫蕪雜成長,我的心輾轉在這兩個極端的世界。
人民警察是和平年代犧牲奉獻最多的群體,多年采訪讓我深切地知道,每位英雄倒下,他們的親人都會跟著一起犧牲一次。如何援助英烈親人重新復活,如何讓英雄精神永生,僅僅表彰獎勵撫恤是遠遠不夠的。
警察精神無疑崇高、壯烈,可惜他們的崇高、壯烈時而還很孤獨。一方面,我看著英烈墻上的名字日漸斑駁、陌生,一方面我看著我們的孩子許多長成了無根的浮萍、不堪一擊的瓷娃娃。他們會為了一個眼神一句話甚至哪怕只是一分鐘的不爽,就會誤入歧途。
假如將英雄之光栽種到孩子們心上,那么英雄不僅會復活和永生,重要的是孩子們被光照過的生命也一定非同凡響。
揚子晚報:你為何會去寫反思成長、教育類的小說,寫這類作品感到難度大嗎?
韓青辰:我習慣了用三個月寫一個短篇、三年寫一個長篇的速度寫作。我寫得審慎而艱難。我只想遵循創(chuàng)作自身的規(guī)律。我信任難度。假如一個作品沒把我逼入絕境,我會懷疑它的質(zhì)地。
我之所以寫反思成長、教育類小說是因為孩子們出了很多問題。我們拼命地甚至喪失理性地逼迫孩子狂吞知識,素不知人光吃知識也會得偏食癥和厭食癥,支撐一個偉大靈魂的永遠是崇高的無私的廣博的愛,是超越自我的家國情懷、民族情感、正氣精神,這些也是生命的糧食,應該與知識攪拌在一起,日日喂養(yǎng)我們的孩子。我是警察,我又是兒童文學書寫者,世上最潔凈、最豐饒的原野是孩子們的心。也許我寫作,只為致敬與守望童心。
[短評]
“文學蘇軍新方陣”研討會上,19位來自全國的青年批評家對10位新方陣作家的作品和近期的創(chuàng)作進行了深入的研討。
談鳳霞:韓青辰是中國當下兒童文學園地中富有人文情懷、責任擔當和藝術才華的耕耘者。她的紀實文學蘊含著真切關注、博愛之心和引領青少年成長的思想力度,且具有豐盈、高超的藝術表現(xiàn)力。短篇小說是韓青辰的一種磨刀石,她精心磨礪筆力,鋒芒閃耀。她的長篇小說題材寬廣,傾注了她對于童年生存環(huán)境的審視、慎思和對幼小生命的尊重與愛護。
郭艷:韓青辰的《帶著蝴蝶花的小女孩》是鄉(xiāng)土童年中的靈性記憶,也是作者敘事風格向著清淡悠遠意境的拓展?!缎≤岳颉敷w現(xiàn)了“兒童不是縮小了的成人”,童年是讓成人世界重新發(fā)現(xiàn)失去的“真心”和“自我”。《小證人》是一種內(nèi)化的精神性寫作。作者通過對鄉(xiāng)村小學一起突發(fā)性事件的敘事,呈現(xiàn)出少年男女面對現(xiàn)實精神困境的復雜感知。
來源:揚子晚報“揚眼”;全媒體記者 蔡震 特約編輯 周韞 編輯 朱曉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