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部”的曹寇——首期“江蘇青年文學論壇·新作觀察”聚焦曹寇新作

(2022-07-21 17:57) 5972776

  江蘇作家網(wǎng)訊  2022年7月20日,由省作協(xié)主辦的“江蘇青年文學論壇·新作觀察”以曹寇新作——《鴨鎮(zhèn)夜色》和《這件事到底有沒有意義》為開篇,在南京世界文學客廳舉辦了一場對談研討活動。省作協(xié)黨組成員、書記處書記、副主席丁捷出席論壇并講話。小說家顧前、南京師范大學教授何平山東大學教授馬兵、《青春》雜志主編李檣、《揚子江文學評論》副主編何同彬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副總編輯李黎、蘇州大學副教授劉陽揚作為對談嘉賓,省作協(xié)創(chuàng)研室負責人凌玉紅、南京文學之都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官方聯(lián)絡人袁爽作為承辦方負責人來到現(xiàn)場。

  丁捷在講話中介紹,“江蘇青年文學論壇·新作觀察”是江蘇省作家協(xié)會“江蘇青年文學論壇”新推出的一項系列文學對談活動。該活動以江蘇中青年作家新近出版的優(yōu)秀作品為研討對象,邀請多名省內外評論家圍繞作品展開對談。作為活動開篇,選擇了實力派作家曹寇和他的兩本新作作為研討對象。一直以來,曹寇的寫作是十分風格化的,形成了強烈的個人標識,他的無拘無束、自由恣肆,他對自己文學趣味和審美品位的堅持和自信,使得他的寫作鮮明而獨特。期待通過真誠的交流碰撞出不一樣的火花,在共識和差異中讓大家對曹寇及其作品有更深入的了解。

  對談嘉賓和主持人——省作協(xié)創(chuàng)研室副主任韓松剛,既是作家或批評家,又大多是曹寇的好友。因為認識多年,談話氣氛輕松活躍,似乎讓這場研討呈現(xiàn)出某種“日常感”。研討的景觀和曹寇的小說特質仿佛正好形成奇妙的對視,這種有趣的矛盾感被何平笑著點破,“我們在這里做一場研討,本身就要借用曹寇的小說名來追問,‘這件事到底有沒有意義’?”

  曹寇的局部之一:“王奎和張亮”


顧前

李檣

劉陽揚

何平

韓松剛

  荒誕,是描述曹寇小說時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詞匯。顧前在談到自己的閱讀感受時也使用了這個詞,“但這種荒誕是生活本身就有的”,比如《這件事到底有沒有意義》,我們生活中經(jīng)常會遇到,只不過我們看不見比如小鎮(zhèn)夜景,故事沒什么意思,但生活本身就是那樣。

  “曹寇筆下都是我們日常生活中普普通通的場景,但他偏偏就在這一塊制造了自己的敘述能量,能夠不厭其煩地娓娓道來。”李檣說。在他看來,曹寇寫的都是最普通的小人物,但他偏偏能寫得光明坦蕩、義正言辭。

  對于這些小人物——或是出于隨性或是有意為之——曹寇似乎連名字也懶得多想,王奎、張亮、高敏、李芫幾個熟悉的名字反復使用。他干脆將主角為王奎、張亮的16個短篇故事集結成冊,變成最新小說集《鴨鎮(zhèn)夜色》。這是一部偽裝成長篇小說的短篇小說集,或是一個關乎“長篇小說”的寫作出版“實驗”?總之,這是許許多多個關于王奎和張亮的故事。

  王奎和張亮——如劉陽揚所說,以時髦詞匯對應的話,“小鎮(zhèn)青年”再合適不過。在劉陽揚看來,曹寇寫南京和我們日常理解的南京不同,“他雖然也添加了很多歷史性的內容在里面,但他的鴨鎮(zhèn)更具有普遍性和共性,是由小鎮(zhèn)和一群王奎、張亮這樣的小鎮(zhèn)青年構筑起來的交織的版圖。”

  盡管曹寇自嘲寫小人物和普通生活是因為只熟悉這種環(huán)境和人物,但韓松剛認為,曹寇之所以書寫日常又能不被日常淹沒,一是在于其語言很有風格,一是在于他對于生活其實有自己審美化的理解。以小鎮(zhèn)書寫為例,何平指出,曹寇寫小鎮(zhèn)并不是建立一個文學地圖,而是講小鎮(zhèn)青年究竟有多少文學意義和神秘意義上的可能性。“很多小說是講一個確定性的東西,曹寇的小說在講可能性的東西。

  再比如語言。“曹寇的語言看起來特別生活化,好像能馬上模仿,但其實很難。”馬兵認為,口語式的寫作和口水化的寫作看起來是一字之差,但中間差別很大。曹寇看起來生活化的語言,并不是對日常生活的照搬,而是經(jīng)過他的提煉,以充滿幽默的日常筆調呈現(xiàn)出來的。

  曹寇的局部之二:“這件事到底有沒有意義”


馬兵

何同彬

  談到日常,馬兵通過回溯勾勒上世紀80年代中后期興起的“新寫實小說”,再次檢視了“日常生活”這一寫作觀念。“如果今天回看80年代,會發(fā)現(xiàn)當時的寫作者對日常生活其實還是以評判者、旁觀者的身份對待的,也就是說把日常生活作為對抗宏大敘事的對立面”,同時暗含著將日常生活引渡到“詩意人生”的一種慣性的冀望。但曹寇沒有,“他為我們做了一個還原,他所強調的日常生活是我們每個人會介入到的。所以讀他的小說,會心一笑也好、苦澀也好、荒誕也好,這種感知都是在日常生活中作為普通的個體都有的感知。”

  曹寇的寫作起點是從虛無和無意義開始的,這似乎是一條日益清晰的寫作道路,以至新作以《這件事到底有沒有意義》來命名,像是發(fā)問又像自嘲。何平感到,“讀王奎、張亮的故事時確實很感動,里面有特別動人的東西;但到《這件事到底有沒有意義》,幾乎看不出動情的點在哪?”曹寇不批判什么,也不指責什么,與意義感一同剝離下來的,還有過度的情感、修飾、批判和情節(jié)。劉陽揚發(fā)現(xiàn),在曹寇的小說里,“故事性被取消了,他用人物和語言來組織故事。敘事非常簡練又不乏犀利。”

  將曹寇納入“后他們”時代寫作譜系的何同彬,也將“曹寇”和“他們”群體的一些代表作家進行了比較:“他們在破壞傳統(tǒng)文學觀念的時候,還建立了一個跟觀念對立的東西到了曹寇,他覺得沒意義就有意義。

  “我們今天的意義太多了。”何平說,看待曹寇的小說,首先要認識到我們處在一個意義過剩的時代,從意義過剩的時代退回到無意義狀態(tài),“曹寇的寫作是從質疑和追問開始的,而不是從理所當然開始的。”從這個角度講,曹寇的小說是有意義的。“他的寫作并不是為批評家準備的,而是自我生成意義的。”

  曹寇的局部之三:“反常”的趣味

  被認為擅長書寫“日常”的曹寇,在2014年和好友一起開通了公眾號“反常”?!哆@件事到底有沒有意義》收錄的28篇作品就是以“反常”公布的文章為基礎,增刪整理而成的。


李黎

  “通常‘反常’是個名詞,但我理解這里的‘反常’是一個動詞。作為動詞,我們反對常態(tài),基于這樣的意識發(fā)表了很多文章。”李檣認為。

  “我們僅從傳統(tǒng)的作家成長道路上來講是無法看到他的。”何平說。曹寇自己也在自述中表示,自己大概2001、2002年開始寫小說,此外也寫過各種專欄,“陳小春跟誰結婚了,我寫過評論;當年中國第一艘航母,我應一個時尚雜志之約寫了5000字的評論。包括后來我還寫了不只一部電影。”

  這樣的寫作路子讓曹寇看上去沒有那么“名門正派”。但多位嘉賓注意到,曹寇其實有良好的文學素養(yǎng)。李黎發(fā)現(xiàn),曹寇特別喜歡用這個字。我今天雖然很冷,但是我穿了很多,這是正常表達。曹寇是今天雖然很冷,但,我穿了很多,就非常魯迅。

  “我上次見到曹寇的時候,他帶了一本書,是《蒙古民間故事集》。剛才談到魯迅也好,里面一些有先鋒敘事技巧也好,其實都有一個廣博的閱讀在打底。”馬兵說。

  何同彬則將曹寇納入“他們”這一寫作譜系。何同彬認為,“他們”是南京當代文學傳統(tǒng)中最特殊也最生機勃勃的群體,這個群體培養(yǎng)了一代一代有風格的作家,曹寇是其中的重要代表,“曹寇的風格在全國同齡人或比他小的青年寫作者中間已經(jīng)形成了某種趣味共同體”。

  作家顧前就特別看重曹寇小說中的趣味,他和曹寇在寫作觀念上有共通之處,關于趣味,顧前認為,“人性是共通的。你如果有興趣,別人也有興趣;你沒有興趣,別人也沒有興趣。”

  何同彬以“局部”來修飾曹寇:其風格是局部的、題材是局部的、經(jīng)驗是局部的、優(yōu)點是局部的,缺點也是局部的。但曹寇不急于擺脫自己身上的局部,“關于局限性的問題本來就是個偽問題,它所指涉的其實是成功學,而非文學。在我看來,無限放大我們的局限性,才是文學的價值所在。”何同彬引用這段話并表示,把曹寇定義為青年作家太合適了,他的確是我們時代青年寫作、青年文化代表性的作家”。




袁爽

曹寇

  “我特別贊同顧前的話,一個人為什么好好地會坐在那寫小說,這很不科學。”在致辭環(huán)節(jié),曹寇一如既往地輕輕撥開圍繞在他身上的很多評價,也透漏了自己平和的文學野心,“如果說當我們百年之后,有一位讀者能在圖書館看到我的書,并且還愿意去讀,我覺得這就已經(jīng)足夠幸運了。”

  回到開頭。這件事到底有沒有意義?或許可以用李黎的話作收束,“曹寇對文學工具的使用比較謹慎,也比較低調,本質上充滿懷疑。更多的時候他是普通人,就是喝酒、聊天、過日子。”    (文/俞麗云;圖/于邦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