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位作家奔赴69個采訪點:文學蘇軍,記錄偉大戰(zhàn)疫

(2020-05-27 09:51) 5883682

       31位作家,有的是詩人,有的是小說家,有的是報告文學作家,同為文學蘇軍的有生力量;全省69個采訪點,從疾控中心、各級醫(yī)院、疫情防控指揮部的“大動脈”,到海關、國道設卡點、社區(qū)等網格化治理的“毛細血管”,和企業(yè)、學校等復工復產復學的模范代表……5月,江蘇省作協(xié)聯合各市作協(xié)和省公安作協(xié)、南京市衛(wèi)健委等單位,組織全省31位作家,奔赴13個設區(qū)市、69個采訪點開展“同舟共濟 戰(zhàn)‘疫’有我”主題創(chuàng)作采訪活動。江蘇大地上,一段段生動感人的戰(zhàn)疫經歷正在被講述,一個個飽蘸著溫情和力量的故事正從筆尖流淌。

  隱秘而偉大的故事

  作家羅望子對泰州市人民醫(yī)院援鄂醫(yī)療隊的ICU男護士胡竫印象尤深。

  2月下旬,胡竫在華中科技大學同濟醫(yī)院中法新城院區(qū)C8西病區(qū)支援。50歲的劉大叔被送進醫(yī)院時,右側偏癱,伴腦出血后遺癥,還是新冠肺炎的疑似病例。屋漏偏逢連夜雨,大叔的手機又丟了,和住在襄陽的姐姐、移居美國的大哥失了聯。一邊是家人的瘋狂擔憂,一邊是大叔對家人的瘋狂想念,但沒有手機,兩份惦念就怎么也接不起來。


泰州市人民醫(yī)院 胡竫 護師

  自掏腰包,給大叔買手機!1994年生的胡竫儒雅斯文,做事卻很果決。網上買了手機,武漢封城,普通快遞難進來。寄EMS!胡竫果斷將手機半路上又轉寄回商家,然后發(fā)特快專遞進武漢。終于,插好了電話卡,儲存了手機號,下載了微信……“喂!”劉大叔那一聲經歷過生死后迸發(fā)出的呼喚,胡竫聽得眼紅紅的。


羅望子和護師王夢萍合影

  常州金壇“大喇叭”袁順清家中,一面寫著“助力社區(qū)戰(zhàn)疫 傳遞溫暖溫情”的錦旗,把簡樸的房間映得紅彤彤。親自登門造訪,常州作家葛安榮終于“見”到了那個時??M繞在耳邊的聲音,“在金壇,許多人都知道有個‘大喇叭’”。63歲的普通農民袁順清,在疫情最為嚴峻之時主動請纓做宣傳防疫志愿者,駕駛自己的車,山村水鄉(xiāng)城區(qū)集鎮(zhèn)連軸轉,每天車程10多個小時,連續(xù)大喇叭宣傳近70天,一個人,一輛車,風雨無阻!


“大喇叭”袁順清

  老人的高尚和樸素讓葛安榮感動。用大喇叭宣傳,免不了向旁邊超市借電源。超市老板看到袁順清往他店里走,嚇得連連擺手,仿佛躲避新冠病毒,令人哭笑不得。袁順清只好軟磨硬泡,求朋友裝了車載音響,喇叭安裝在車頂上,才解決了充電問題。從大年初一到3月28日,老袁自付油費2萬余元,行程20000多公里,相當于繞地球跑半圈;路上吃方便面,喝礦泉水,舍不得買可口的食品……葛安榮慨嘆:“他用意志和品質,用汗水與智慧,書寫了一個中國農民的抗疫故事!”

  疫情防控和經濟社會發(fā)展的“雙勝利”,哪一個也不能少。奔赴東??h雙店鎮(zhèn)采訪八零后大學生村官郝大寶,連云港作家張文寶才知道,一個村官可以有多忙:“郝書記在村電商物流中心進進出出,接待完洽談買花的人,又去處理各種村務,我足足等了他三小時,才能和他在路邊簡陋的小飯店交談上一個鐘頭。”

  對這位通過引領農民發(fā)展大棚鮮切花、讓省定貧困村脫貧致富的市勞動模范,張文寶早有耳聞。疫情期間,村民種植的鮮切花銷不出去,郝大寶又想盡辦法幫他們銷售。見了真人,張文寶感慨,經過抗疫淬火,他人變了,“一雙眼睛雪亮,說話干脆有力,不拖泥帶水,渾身充滿激情斗志,有點像楊子榮上威虎山,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但最令他難忘的,還是這個“硬漢”卸下戰(zhàn)甲后柔弱的那一刻,“他看到老太太丟掉銷不出去的百合花,邊丟邊哭時,他心里難過得忍不住譴責自己。”聽郝書記講述這令人心酸的一幕,張文寶也沉默了許久。


張文寶和郝大寶合影

  作家們的感動、疑惑與思索

  一場抗疫主題創(chuàng)作采訪活動,令作家們對眼前的偉大戰(zhàn)疫、人性人心的復雜多面、各行各業(yè)的社會生活、“書齋”之外的百味人生,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和思考。


周桐淦(左)在武漢采訪鼓樓醫(yī)院副院長于成功(右)

  著名作家周桐淦是文學蘇軍中唯一一位親赴武漢一線的作家。“祖國的新一代成長起來了!”從武漢回來,周桐淦滿懷激動,發(fā)表在《香港商報》的《“小可愛”——武漢戰(zhàn)疫江蘇軍團參戰(zhàn)紀事之一》中,他用生動明快的筆調,記錄下活躍在“疫”線上的那些風風火火的小年輕、“小可愛”們,和他心中難以自抑的感慨:“八零九零后的這一代,對于我們來說,似乎是一道‘說也說不清楚’的謎題。但,你知道也罷,你不理解也罷,這一代人大踏步地走了過來,走上了歷史的前臺。他們理解、包容、凝聚、奮進,在抗疫中發(fā)揮了巨大的作用,是令我們肅然起敬的‘后浪’!”


卡思迪萊服飾有限公司的工人們正在趕制防護服

  都說資本逐利,但在采訪了江蘇卡思迪萊服飾有限公司——南京市第一家復工生產防護服的企業(yè)后,南京作家傅寧軍忍不住慨嘆:“高價購買生產材料、改造流水線,冒著產能過剩的風險,不舍晝夜地為江蘇醫(yī)護人員生產防護服,這種很可能不賺錢反虧本的事兒,壓根不是商業(yè)行為啊!”是什么驅動著企業(yè)甘愿放棄經濟利益?該公司董事長從金林的一句話讓傅寧軍差點淚奔:“給國家做事情,不能講價錢!我們每做出一套防護服,白衣天使們就多了一套戰(zhàn)袍……”

  大疫面前彰顯的人性光芒,不只照耀在同胞的身上,也惠及其他生命;惟其如此,這束光芒才顯得更加高貴。徐州作家杜懷超告訴記者,江蘇援鄂醫(yī)療隊隊員、徐州市中心醫(yī)院心血管科路雯主任講述的救助流浪動物的故事,久久地攫住了他的心:“武漢封城之后,大街上突然冒出很多無家可歸的小動物,路雯在武漢體育中心方艙醫(yī)院附近總能碰到不少。不忍心拋下這些柔弱無辜的小動物,她們趕忙到超市買來貓糧狗糧。后來,那些小動物就再也沒有離開過,聚在方艙醫(yī)院的附近,守候著她們,她們去哪兒,它們就跟到哪兒……”


路雯

  戰(zhàn)疫不僅關乎英雄的壯舉,也交織著普通人生離死別、被隔離、被治愈的真實悲喜。江蘇援鄂醫(yī)療隊隊員、泰州市人民醫(yī)院呼吸科護師左亞玲告訴羅望子,一天凌晨,她像往常一樣,到病房里巡視患者睡眠情況。一位老爺爺睜開眼睛看著她說:“孩子,我沒有手表,可以問下現在幾點了嗎?”她說兩點,他又問:“是下午兩點嗎?”“是凌晨兩點。”左亞玲幽幽地說,病房里有很多患者像爺爺這樣,與外界失去了聯系,甚至分不清白天黑夜,“但我們就是他們的‘手表’!和他們共度每一分每一秒……”從這個略顯悲哀的故事里,羅望子說,他也讀出了愛和力量。

  “疾疫是人性的哈哈鏡。”張文寶慨嘆,“我們感受到了大義、大愛,也看到了平日里看不到的一些丑陋:個別人朝電梯按鍵上吐口水,黑心商家把幾塊錢的口罩賣到幾十塊錢,有人在地鐵上舉著‘我來自武漢’的牌子逼別人讓座……社會應思考運用怎樣的機制來喚醒良知,鼓勵善舉,作家則要拿起筆鞭撻丑惡,唾棄它,埋葬它。”

  一場大疫,讓科學、責任、正義、良知這些曾被虛無主義者輕視的詞匯,重又恢復了它們應有的光彩;閉戶防疫,人與人之間的物理距離遠了,心和心的距離卻近了。此刻,傅寧軍拋出了問題:“這一切,等疫情徹底消散之后又會怎樣?我們還能不能像現在這樣尊重醫(yī)護人員的勞動,尊重快遞員、社區(qū)網格員、公安民警,尊重在各行各業(yè)崗位上充當‘毛細血管’的普通個體?這些問題很沉重,也很迫切和現實。”

  文學蘇軍的新考驗

  緊鑼密鼓的采訪過后,是沉淀、思索和創(chuàng)作。這一次創(chuàng)作顯然和過往不同:它要正面“強攻”的是真正意義上的重大現實,是全民“在場”的歷史性事件。對文學蘇軍來說,這將是一場充滿挑戰(zhàn)的考驗。


周桐淦在黃石采訪,右為省前指副總指揮魯翔。

  親赴武漢一線,周桐淦對“人類命運共同體”有了直觀的理解:“經有關方面安排,我爭取到了對國家專家組成員、著名重癥學專家邱海波的專訪機會。采訪前一刻,時間由兩小時縮短為90分鐘,因為國家衛(wèi)健委接到意大利方面的請求,約定視頻連線;交談到1小時時,又接到美國疾控中心來電,希望與邱海波等中國專家交談。這場接連被打斷的采訪,讓我一下子意識到,‘人類命運共同體’不是抽象的理論,而是實實在在的科學話題、發(fā)展話題甚至生命話題。疫情題材文學創(chuàng)作要寫出我們置身的全球背景,把中國的戰(zhàn)疫放在世界格局中來考量,引導人們正確認識生活、感恩生活、創(chuàng)造生活。”



烈士位洪明生前工作過的地方 葉彌 攝

  “假大空的書寫沒有任何意義,只會降低文學和英雄的價值。”著名作家葉彌說。在蘇州太倉,年僅35歲的市公安局瀏河派出所三級警位洪明,倒在了疫情防控、涉疫警情處置的第一線上。來到烈士生前的辦公室,葉彌心疼不已,“時代不同了,我們塑造的英雄也應適應人們對英雄的期待。在了解位洪明烈士生前事跡的過程中,我看到了他在工作中的認真勤奮、一絲不茍,也看到了他作為一個普通人的煩惱、疲憊、無奈。我希望能夠塑造一個接地氣的、立體的、‘普通人’的英雄。畢竟,中國就是由這些普通人保衛(wèi)和建設著的國家,他們也是一個龐大的英雄群體。”

  有溫度、有力量,南通作家儲成劍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夠當得起這樣的評價:“我一直把巴金先生的一句話當成座右銘:文學應給讀者帶來溫暖,在他們步履艱難的時候做一根拐杖,給他們一點力量。”作為一位曾榮獲“曹文軒兒童文學獎”的優(yōu)秀作家,儲成劍透露,自己目前正在創(chuàng)作一部疫情題材長篇兒童小說,書寫一群異鄉(xiāng)人面對災難的覺醒、抗爭和相濡以沫的溫情,讓青少年讀者從這樣的故事中汲取成長的力量。

  羅望子認為,“人”應當成為此次作品的主角:正是有了“人”的勇氣、信念,這場疫情防控阻擊戰(zhàn)才能在短時間內取得重大的階段性勝利。他特別記錄下九零后男護師唐杰的一番話:“我是一塊磚,就踏踏實實做好這塊磚。我不會因為覺得和醫(yī)生比起來,自己是下面的這塊磚,就非得想到上面去。我更認同醫(yī)護是一體的;我也有我的一份光和熱。”是最普通的“一塊磚”,也是高尚的“人”和勇敢的“英雄”,羅望子說,寫出這幾個身份表面的差異和內在的統(tǒng)一,才算是完成了對“人”的塑造。

傅寧軍(右)正在采訪卡思迪萊服飾有限公司董事長從金林(左)

  “要寫人,也要寫出人的行為邏輯。”傅寧軍說,“做生意哪個不算賬?可一個服裝企業(yè)的老板,為什么偏偏愿意在這個時刻不講效益,為江蘇醫(yī)護人員生產防護服?這里面有企業(yè)家一路走來的過程中,對國家、對政府的一片感恩,此刻她的奉獻,就是對國家、對政府最好的報答。我寫這篇作品,就要寫出企業(yè)和國家之間相互依偎、深層互動的這種關系。”

  戰(zhàn)疫無疑是偉大的,但疫情題材文學作品如果發(fā)出“過高”的聲音,則很難走到讀者的心里。杜懷超說,面對這樣重大、復雜的題材,作家需要調整自己的“時區(qū)”,讓自己慢下來、靜下來、沉淀下來,讓那些隱秘而偉大的故事先走進自己的內心,從“可望不可及”回歸到日常生活的邏輯層面,然后再去書寫它:“就像著名評論家汪政先生說的,優(yōu)秀的災難文藝作品從不以為題材就能決定一切,更不會企圖只以悲情換取眼淚,它們時刻警惕以淺薄的心靈雞湯拉低精神的天際線。唯有堅持藝術良心與藝術理想,椎心泣血,精益求精,才會創(chuàng)作出真正的優(yōu)秀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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