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蘇作家網(wǎng)訊 2019年6月29日,《雨花》雜志社在南京舉辦湯成難小說研討會。省作協(xié)黨組書記、書記處第一書記、副主席汪興國,黨組成員、書記處書記、《鐘山》主編賈夢瑋,揚州市文聯(lián)黨組書記、主席仲衍書,省作協(xié)人事部和聯(lián)絡部負責人,《雨花》編輯部全體人員以及省內(nèi)外評論家王春林、張光芒、郭艷、何平、傅元峰、崔慶蕾、張謙芬、陳進武、方巖、韓松剛、徐剛、黃玲等出席研討。
今年,《雨花》雜志新設“綻放”欄目,旨在推出一批具有相當創(chuàng)作實力和廣闊創(chuàng)作前景的青年作家。對“綻放”欄目推出的作家,除刊登作品外,為加強對其創(chuàng)作的關注和指導,還將陸續(xù)組織專家進行專門研討。湯成難研討會是“綻放”系列研討會的第二場。湯成難現(xiàn)為中國作協(xié)會員,已出版長篇小說《一個人的抗戰(zhàn)》《只有一只乳房的女人》《比鄰而居》,小說集《一棵大樹想要飛》《J先生》等。作品多次被《小說選刊》《小說月報》等轉載,曾獲第五屆紫金山文學獎、首屆《黃河文學》雙年獎短篇小說獎。
評論家們認為,形形色色的普通人是湯成難小說中著意刻畫的對象。“她的小說在某種意義上回歸了以小人物為主人公的一類傳統(tǒng)。”賈夢瑋說,“她很少寫自傳,不是依賴經(jīng)驗的作家,從作品中可以感受到作者對人物是有愛的,這與很多作家把人物當做小說的工具不同。”
對于筆下的普通人,湯成難并不停留于描繪表層生活,而是步步緊逼,深入到他們的精神肌理。多位專家提到她小說人物的精神的殘缺、身體的殘疾。“她對于人物的表現(xiàn),最突出的特點是殘缺,”張謙芬說,“但她不是帶著作家高高在上的感知寫他們殘缺的精神世界。她哪怕寫孤獨的人,寫不擅言辭的人,寫非常木訥的人,也是寫他的內(nèi)心世界,寫他們充滿喜怒哀樂的一種人生追求。”
湯成難小說人物的另一種顯著狀態(tài)是孤獨。但陳進武認為,“湯成難對于孤獨的書寫,跟傾訴是相伴而生的。小說中老是出現(xiàn)跟人物對談的“我”在傾聽別人的傾訴,所以孤獨和傾訴中、呈現(xiàn)出極富張力的表達方式。湯成難把孤獨寫得有生命有血肉,是非常難能可貴的。”
殘缺、孤獨,某種程度上是現(xiàn)代人共同的精神困境,也使湯成難的作品帶有一些現(xiàn)代性色彩。王春林分析了《軟座包廂》《小王莊往事》《J先生》三個短篇,以《J先生》為例,他認為“這是一篇帶有明顯的抽象寓言或者說象征性意味的具有現(xiàn)代性特點的作品。”J先生到超市里買回了爸爸、媽媽、妻子、朋友、兒女,最后因為無法溝通,又送回超市。小說里有這樣一些語言:J先生沉默的時間越來越多了,方盒子一樣的高樓,方盒子一樣的公交車,到處是靜止的或者移動的方盒子。“還是在寫現(xiàn)代人的孤獨和冷漠。”
張光芒認為湯成難在表現(xiàn)當代生活時抓住了三個主題:一個是身體的殘疾,第二是生活的病象,第三個是人性的殘缺。他肯定了湯成難對于生活細節(jié)的重視,“比如《只有一個乳房的女人》,與生活邏輯搭配得嚴絲合縫。第一章只有一個細節(jié),發(fā)現(xiàn)乳房有一個腫塊,在想如果得了乳房癌是什么下場。第二章寫他到醫(yī)院里檢查回來的小事,一點點小事情用一章篇幅表達,細節(jié)的豐滿構成了小說的生命力之所在。”
在傅元峰看來,湯成難小說的現(xiàn)代性意味還體現(xiàn)在,“湯成難習慣撥快生命的的鐘表,即使在非常短促的篇幅中,也可以看到生命快進模式。綠葉很快枯黃落下來了,這是她很多小說呈現(xiàn)出來的一種非常明顯的人生體驗,呈現(xiàn)出一種對于綿延的基于時間敘述風格的調(diào)整。”
研討過程中,也有評論家從城鄉(xiāng)書寫的角度看待小說中這些對于精神狀況的描繪。徐剛認為湯成難是一個骨子里對鄉(xiāng)土根基特別深厚的作家,他對城市有與生俱來的隔膜和敵意,也因此對城市生活有足夠的敏感度。“《J先生》是對城市生活足夠敏感、足夠警惕的人會寫出來的作品。”
但孤獨、殘缺并非湯成難居高臨下的道德審視,也不是她筆下人物的唯一色調(diào)。黃玲認為,“她小說里的人物,幾乎有一個共同特點,就是浪漫氣質(zhì),也可以說理想主義。但這種浪漫不是小資式的浪漫,也不是錦上添花的浪漫,而是從一地雞毛的現(xiàn)實中掙扎出來的浪漫。”
這種浪漫包含著悲愴,也包含著理想主義。何平說,“湯成難小說的一個重要主題就是講一個人想做成自己想做的那種人卻做不成。比如《一棵大樹想要飛》《致遠先生和他的驢》,那種生活想象一開始是往上的,但是現(xiàn)實生活是一步一步往下的。從這個角度來看,我讀他的小說,到最后還是挺難過的。因為到了這個年紀,讀小說也就是讀我們的人生,看這個作家有沒有打動我們的地方。”
韓松剛則進一步提出,湯成難的小說具有強烈的行動意識。從最外在的小說標題,到開放的小說空間、第三人稱和第二人稱為主的敘述視角以及在對話中展開的人物關系,無不體現(xiàn)出動態(tài)性和開放性。她把行動意識和小說這樣一個虛構文本結合起來,“想實現(xiàn)一種把人或人性從各種各樣的桎梏中解放出來的目的,但是這個目的可能沒有完成”,這種未完成也是小說中非常有意思的東西。
郭艷評價“湯成難的小說具有非常好的文學品質(zhì)”。她認為,湯成難作品中對于理想生活的向往和殘酷現(xiàn)實之間的錯位,在一些底層寫作或北漂寫作中同樣存在。但她對題材的處理,不是現(xiàn)代派的零度結構,而是在同情和寬容的視角中,讓掙扎在生存困頓中的人有自尊、有自知、有自愛,這在當下青年寫作中是比較匱乏的。
除了關注湯成難小說主題、人物、情感,評論家們還對其敘述態(tài)度、敘事結構、小說語言等進行了多層次的討論。崔慶蕾認為湯成難的小說側重對心理情緒的細節(jié)描述以及關鍵場景的設置把控。如《軟座包廂》在一個非常小的空間里切除幾個人不同的精神情緒,依靠動作和神態(tài)表達,幾乎像一出精彩的默劇。
方巖則注意到,“《老馬的木槍》《搬家》《老胡記》三篇小說的共同特征是設置了一個敘述者,而敘述者本身就是作家,構成了虛構中的虛構,造成了一種經(jīng)驗與具體描述經(jīng)驗的離間效果。而且湯成難本身是女性,但這三篇作品中作為作家敘述者身份的是男性,呈現(xiàn)出了敘述上的張力,有很豐富的韻味在里面。”
同時,與會評論家也指出了湯成難創(chuàng)作中的一些問題:缺乏變化;題材不夠開闊;喜歡在結尾制造意外和反轉等等。
本次研討由朱輝和育邦主持。朱輝在主持中也談到對湯成難創(chuàng)作的看法。他說,“寫小說說到底是寫自己,我們要反映偉大時代,更重要的是,我們就是時代的一部分。所以適當?shù)膱猿质潜匾?,因為任何一個人都是獨特的,他的作品反映的現(xiàn)實也是獨特的。”他特別稱贊了《奔跑的稻田》這篇小說。
《雨花》編輯部有定期組織作品討論的傳統(tǒng)。會上,《雨花》編輯李冰、何燕婷、任一瓊、向迅分別發(fā)表了對湯成難作品的看法,希望通過加強編輯和作者之間的互動,進一步促進優(yōu)質(zhì)稿件的誕生。
湯成難發(fā)言時回應了研討過程中提到的各種問題,并對各位評論家和編輯的討論表示感謝。她說“何平老師之前說,發(fā)現(xiàn)你小說里面的人物很多都沒腿了,這是為什么?其實,我是特別愛奔跑的一個人,特別喜歡行動的一個人。我特別害怕靜止,靜止會讓我覺得絕望和恐慌,好像只有不停的行動,才有一種抵達和解釋,獲取某種答案一樣。”

研討最后,汪興國在總結發(fā)言中回憶了此前與湯成難的初識與交流,并概括了閱讀其作品的四點感受:一是小說有現(xiàn)實背景,在故事情節(jié)和人物命運底色中,能清晰地看到時代變遷,同時對于時代的呈現(xiàn)又有一定的距離感;二是作品充滿溫情、有淡淡的感傷,對小說人物的刻畫和生活場景的描述細膩精準,讓人感動;三是湯成難的寫作,不是功利的寫作,而是出于對文學的純粹喜好,具有理想主義和浪漫主義情懷;四是湯成難不是一個活在自己主觀世界的作家,她的創(chuàng)作不只關注自己的內(nèi)心生活,而是觀照普通的、大眾的、小人物的命運和精神。很高興通過研討會的機緣,閱讀和認識了湯成難的作品。(俞麗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