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樺：追逐詩魂（外一首）——悼詩人王遼生

淚雨紛紛
雪花紛紛
北風旋舞的大地列車飛奔
車輪疾馳如快刀剁地
手捧九朵火焰灼燙的玫瑰
我頂風踏雪
追逐詩魂
 
玫瑰熱烈
捧玫瑰就是捧火
玫瑰光明
捧玫瑰就是捧燈
遼河、沭河
長白、馬陵
星空旋轉(zhuǎn)
大地覆傾
玫瑰盛開，是一個人
撕開他扯著筋骨的皮肉
皮帶肉
肉沾血
血連心
心，是世間最紅的一朵玫瑰
今夜，從北方到南方
雪落滿了半個中國
浩浩中國
大地悲聲
 
雪翩舞
淚紛紛
淚升騰
火升騰
玫瑰凋謝，又一個詩人去了
詩人去了
火去了
燈去了
魂去了
休問我，百花遍野
為何獨持玫瑰
世間繁花，惟有玫瑰
堪比你燃燒的一生
莫問我，何以花執(zhí)九支
九即久
久即久久
久，是黑蝴蝶飛翔的翅膀（1）
久，是黃河奔騰的態(tài)勢（2）
久，是你隨身攜帶的大漠綠風（3）
久，是人生火焰的象形（4）
 
飛雪覆滿大地
玫瑰帶著淚雨
于星辰，隕落即是開始
于生命，熄滅亦作永生
玫瑰，火焰灼燙的玫瑰
玫瑰，生命疼痛的玫瑰
我的蝴蝶詩人
我的雪花詩人（5）
我的波浪詩人
我的星空詩人（6）
今夜，一場大雪
覆蓋你親親自由的祖國
玫瑰，這淚水澆不滅的火焰
玫瑰，這大地碎片般的眼睛（7）
 
列車飛奔
淚雨紛紛
手捧九朵灼紅的玫瑰
我，去追逐你的詩魂
 
 
　　 叩向玫瑰
 

鮮花相伴的詩魂
請受我的長長跪拜
　 ——寫在遼生先生靈前

一只悲鳴的蝴蝶
砰然成一捧燃燒的燭淚
將我詩人的頭顱低下去
我雙膝跪地
盍然叩向一朵玫瑰
 
歲月割不斷的喉嚨
輕易就被一場雨雪撕碎
花朵流淌的夜色
比夜更夜
比黑更黑
夜色填滿的蘇北大地
遠方涌來的白山黑水
一顆突然熄滅的心
依然是紅色的
 
大樹再高
必然委頓于地
石頭再硬
終將滴穿于水
做一個詩人
就是用身體
叩向雪花
叩向春風
叩向太陽
叩向星空
即使此去飄渺天國
你亦將此看作
對生命的又一次探求
對火焰的再一次追隨
 
生作蝴蝶
逝如雪花
火燒不滅
風摧不毀
一朵玫瑰花瓣
在嚴冬
是寒夜的明燈
在春天
是脈脈的泉水
 
　  2010年12月17日,下午5：45，新沂—無錫班車上
 

注：（1、2、4、5、6）：一：王遼生先生一生詩作不斷?！逗诤贰饵S河態(tài)勢》、《雪花》、《星空》、《探求》等都是其創(chuàng)作名篇；
注：（3）：王遼生先生20世紀80年代中期曾經(jīng)遠離家鄉(xiāng)遠赴新疆和詩人揚牧等創(chuàng)辦《綠風詩刊》；
注：（7）：1957年，王遼生先生曾因?qū)懽鞫淘姟端槠繁淮虺捎遗?，蒙冤發(fā)配至蘇北農(nóng)村牧豬種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