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年代初《工程兵報》曾發(fā)表我的一首小詩《戰(zhàn)士愛住茅草房》,其中“黃泥糊墻竹當梁,割來茅草蓋起房,戰(zhàn)備施工進深山,營寨扎在白云上。門前,蒼松參天青竹翠;屋后,潺潺流泉淙淙響。嚴冬,歡歌笑語化冰雪;盛夏,手捧捷報好乘涼”,則是我們工程部隊艱辛生活的真實寫照。
部隊從一個陣地轉(zhuǎn)移到另一個陣地,為導彈筑巢壘窩,常年在野外施工,餐風宿露,每到一地首先是安營扎寨。記得有一次移防B陣地,我奉令率領(lǐng)三區(qū)隊的官兵打前站,上山割茅草、砍竹子、平整場地搭營房。這是一件苦差事,常常要被荊棘劃破面頰,撕裂衣衫,割破手腳。雙手被茅草割出血口,那可是十指連心疼得要命呀。天天晚上得補襪子、縫工作服。雖然是黃泥糊墻竹當梁的茅草房,但整個營區(qū)形同四合院,干凈整潔,還建了個籃球場。不過苦也罷,累也罷,大伙都不在乎,但對毒蛇卻畏懼三分。
深山老林蛇多,不足為怪。山民告訴我們森林中有一條四五米長的蟒蛇,有好幾只山羊被蟒蛇吞食。后來我們在進行高位水池施工時,也曾發(fā)現(xiàn)灌木叢中的茅草呼啦啦直向兩邊分,老鄉(xiāng)說肯定是蟒蛇游動??上覀円恢睕]能一睹蟒蛇的真容,但毒蛇倒是見了不少。當?shù)刈畛雒亩旧呓形宀缴?,老鄉(xiāng)稱為“五步倒”,意思是被這種灰褐色的毒蛇咬了,走不了五步就要倒下。友鄰中隊一名姓樊的區(qū)隊長夜里起來小便,被五步蛇咬了。剛開始感到傷處有點麻木,哪曉得一會兒渾身無力,呼吸困難,視線模糊。衛(wèi)生員進行了緊急搶救,用嘴直接吸吮傷口中的毒液,又用“半邊蓮”和“七葉一枝花”等草藥加食鹽少許搗爛敷在傷口上,還吃了20片南通產(chǎn)的季德勝蛇藥片,并急送縣醫(yī)院搶救。醫(yī)生說,好在處理及時送得快,再晚半小時就會心力衰竭而亡。但衛(wèi)生員的嘴卻腫得三天張不開縫。
施工、野營拉練、砍柴、采草藥,常常有被毒蛇咬傷之險。我們向山民求教,學到了不少防毒蛇咬傷的本領(lǐng)。每次上山我們都要戴好帽子、穿好襪子、扎好褲角,并攜帶棍棒以便打草驚蛇。有一次電纜鋪設(shè)施工,溝深坡陡,石堅土硬,還要穿過一片竹林。九班長砍竹子時,一手抓出去感到又涼又滑,原來抓住了一條“竹葉青”。這條毒蛇長不及一米,頭頂青綠色,體背側(cè)面都是草綠色,猛一看與翠竹沒有什么兩樣。九班長手急眼快,一刀將它砍死了。
有一天傍晚,我和后勤處高有宏助理飯后散步,走在我前面的高助理突然止步,原來是一條毒蛇盤身昂首擋住了去路。這是一條眼鏡蛇,前半身豎起,頸部膨大,“呼呼”作響。毒蛇離我們?nèi)?、四米遠,可以清楚地看到這條蛇的頸部有一對白邊黑心的眼鏡狀斑紋,黑褐色的軀干上遍布黃白色環(huán)紋(事后一數(shù)有15個環(huán)紋)。碰到毒性強的眼鏡蛇千萬不要莽撞,因為一旦走動極易被其追逐咬傷。正在這時,附近一放牛的山民聞聲趕來,眼鏡蛇立刻斃命在他趕牛的鐵鏟下。這位山民將眼鏡蛇用木炭火烘成毒蛇干,到縣城藥材店賣了10塊錢(相當于當兵三年的戰(zhàn)士一個月的薪水呢!),讓我們好生羨慕。
與毒蛇打交道多了,大伙都能識別毒蛇與無毒蛇。毒蛇頭粗大,呈“△”形,上頜上有大形管狀或溝狀毒牙,并有毒腺;身體粗而短,體色和斑紋鮮艷。無毒蛇頭小,呈橢圓形,無毒牙和毒腺;身體細長,體色都不鮮艷。一旦被蛇咬了,傷口處大多留有兩個大而深的毒牙齒痕,而無毒蛇則為4行細小而均勻的牙痕。有毒蛇可怕,無毒蛇也不可愛。記得一個盛夏的中午,天氣悶熱,我躺在床上午休。進入甜甜夢鄉(xiāng)的我覺得身體一側(cè)涼颼颼的,耳中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小聲喊:“區(qū)隊長,床上有條蛇!”我驚醒了,眼睛一瞄,嚇了一跳,一條灰綠色蛇盤臥在身旁。我一個側(cè)滾躍下床,早已守候在一邊的戰(zhàn)士一擁而上將蛇打死。我一看,原來是一條2米多長的黃頜蛇,長橢圓形的頭呈褐黃色,眼后有黑紋延向頸部,狀似黑眉,也稱黑眉錦蛇。此蛇一般以鼠、蛙類為食,無毒。虛驚一場的人們長長地噓了一口氣。黃頜蛇一般活動于山澗旁的草叢,怎么會游到茅屋的頂棚上,又爬下來盤臥在我床鋪上的,不得而知。但那天晚上,竹筍絲清燉蛇肉的味道確實很鮮美。
與茅屋和蛇打交道的日子雖然艱苦危險,但那段生活培育了我吃苦耐勞的作風,成為我人生旅途中一筆寶貴的精神財富。